An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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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渡【九】【终于走上绝路的一对小夫妻哟...】

毫不负责的发完刀片就跑系列。

我爱你们,真的,真的,真的【逃】






<9>


 

 

   是夜,虫鸣四野,星月寥寥。

   同温暖的南方不同,北方的夏日是及其短暂且宝贵的。万物生发集中在了短短三个月内,接着漫长的严寒便会再度倾轧,占据整片昆仑高地。

   月弄痕难以置信的望着手中的信笺,直到一旁的信鸽扑了扑翅膀,“咕咕”地叫了几声才让她回过神。

   她面色苍白的站起身,将信笺牢牢握在手心直奔主帅的营帐。路过巡夜的将士疑惑的将她瞟了眼,偶有人停下来向她打招呼她也恍若未觉。

   她少有这样慌乱的时候。

   然而事态显然比她想象的更糟,当她好不容易赶到主帅的帐前,却被人一左一右的拦了下来。

   “我有急事要同王将军商讨,人命关天,还望两位兄弟通融通融,”月弄痕将信笺取出,在那两人面前晃了晃。

两人对视一眼,迟疑片刻,一人伸出手对着月弄痕道,“瑶光坛主不妨先将信笺交于我们,待将军得了空,我们再替你呈上去。”

月弄痕假意笑笑,将信笺递了上去。

雪白的信纸即将接触到那人手心的瞬间,她骤然出手将两人击倒。月弄痕趁着周围巡夜的人还未曾发现这里,忙抬脚跨过两士兵交叠的身体,迅速钻进了营帐中。

她小心翼翼的绕过挂着熊皮屏风,轻声道:“王将军?”

然而营帐里炭火正旺,却空无一人。

寒意顺着脊背一点点蔓延道四肢百骸,月弄痕攥紧了拳,手心浸出的汗湿了信笺。

叛徒,原来比她想到的还要更多。

 

 

 

 

 

 

 

 

 

 

 

 

 

 



 

月下,一道人影在东昆仑高地的瞭望台下等待着,左顾右盼,十分谨慎的模样。

王鹏飞将长枪置于一旁,取出脖颈上挂着的竹哨放在口中吹出一高一低的两个音调。他等待片刻,不远处便有人应了同样的音调。他收起竹哨,放了心,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

有脚步声从岗哨下响起,逐渐近了。

王鹏飞欣喜的看向来人,嘴上的笑却很快如同脱水的鱼一般僵死在了脸上。

“你等的人要我告诉你,他不会来了。”

“而且,你也回不去了。”

他还未来得及逃走,便被来人抬手,干脆利落的击昏。

身材娇小的女子似乎潜藏着无穷的力量。她将染血的竹哨在未化完的雪块上蹭了蹭,置于口中长长一吹,很快有纷乱的马蹄声赶来,不过片刻,她身边就多了三个骑着马的汉子。

“带回冰血大营,顺便通知少谷主。”

汉子点了点头,将瘫倒在地上的男人扛到马背上,带着他很快消失在女子的视线中。

逢猛安静的看着手上的竹哨,坐在地上兀自发了一会呆,这才慢腾腾起身,打了个哈欠,披星戴月的往小瑶峰的方向赶去。


 

 

 






 

 

 

 

 

 

穆玄英再度醒来时,眼前停驻着一片莹莹的月白。

他废了好大劲才让视线一点点清晰,在地牢幽暗的光线里看清了来人。

素衣女子冲着他微微一笑,在铁门外看着他,蹲下身,将手穿过铁杆的间隙向着穆玄英伸了过去。一双美目里星星点点的温柔笑意,像是同情又像是怜惜。

“想不想出来?”

穆玄英愣住,看向女子递过来的雪白巾帕。一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擦擦脸,花猫似的。”

见对方依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肖天歌摇摇头,只得又靠近了些,好不容易触到那人的面颊,却被穆玄英狠狠拽住手腕,整个人失去平衡的紧紧贴在铁栏上。

“他让你来的?来试探我?”

穆玄英想要让自己听起来强势一些,说话便也不自觉的有些恶狠狠的味道。

但他似乎生来就不适合做一个坏人,肖天歌虽被他制得死死的,嘴角却依旧勾起一抹笑。

“你一点都不像他。”她笑着轻轻偏过头,歪着脑袋凝视着穆玄英,鲜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吐气如兰,“穆玄英,他比你狠心多了,这点你装不出来。你太善良。”

“你是谁。”

穆玄英闻言,有些颓然的慢慢松了手,重新坐回原处,背靠着青砖墙壁。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有多处污迹,虽仍是憔悴模样,不过显然比之前那濒死的样子好太多。

肖天歌将手收了回去,揉揉手腕笑道:“这你不用管,不过,我可以放你出去。”

穆玄英眉关紧锁,戒备的盯着她。沉默许久才缓缓道:“莫雨他知道么?”

他甚至不愿再称那人为哥哥。

“这就是他的意思。”

果然……

他的手不自觉攥紧,在草席上抠出五个洞来。

察觉到对方毫无隐藏的怒意,肖天歌起身,自腰间取下牢房的钥匙,淡淡道,“你不必感到恼火,这凛风堡上下所有的浩气俘虏都没有你这样好的待遇。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偏偏你还不领情。我若是莫雨,费尽心思还被人这样给脸色,早将那人碎尸万段了。”

留意到面前的女人并未用“少爷”来称呼莫雨,穆玄英明白这人的地位定是同午时来送饭的女婢不一样。甚至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同于大部分恶人谷的人,没有仇视,或者轻蔑,只有一种波澜不惊的平静。他隐隐觉得这样的目光有些像莫雨,又暗骂自己想多。

他不愿去想那个人,偏偏在这里处处都是他。

肖天歌将牢门打开,有些为难的望着穆玄英道:“你自己可以走么,路有点远。”

穆玄英点点头,用手睁着地慢慢站起,头晕目眩了一阵才缓过劲来。

见他这样,肖天歌叹了口气,忍不住道:“你们浩气的人都是这样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那个白元昌也是,非要吃鞭子,才……”

她咽下差点出口的后半句话,下意识瞟了眼穆玄英,后者却如同没听到一般麻木着一张脸。将他这样,肖天歌松气,忍不住伸过手去用帕子擦干净穆玄英脏兮兮的脸,柔声道:“莫雨这样对你亦有他的苦衷,他这两天因着战后的琐事几乎夜夜未曾好眠,刚忙完便下来看你,还冲着下人发了一通火。你这般惹他生气,他亦舍不得杀了你。穆玄英,你应该庆幸他费尽心思想要保你,而不是恨他。”

她一番话似是劝说,却又处处透露出与莫雨的亲密,穆玄英闻言,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的郁结。他摇摇头,垂眸道:“你不明白。”

肖天歌眯起眼,勾唇一笑道:“我确实不甚了解你们兄弟间的那些事,不过看着他发那样的大火,你不心疼,我却是心疼的。”

“他在别人眼中再怎样残忍,唯独对你,他下不了狠手。”

“穆玄英,你永远相信你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却不知这世界上最真的,不在这,也不在这,”她手上的帕子拂过他的眼,又轻轻蹭了蹭他的耳垂,最后慢慢下移,停留在穆玄英的心口处。

“而在这。”

她收起了帕子,在兀自发呆沉思的穆玄英面前晃了晃那如削葱般的手,“走吧,把自己收拾干净些。这样邋里邋遢的,我看着都闹心。”

 

 

 

 

 

 







 

 

 

 

 

 

直到自己真真切切的泡在热水中的时候,穆玄英才觉得浑身都酸痛起来,尤其是小腹,停滞的血液像是全都鲜活了起来,受伤的地方虽然恢复了些,但疼痛依旧半分没少。他咬紧牙关,努力调息,阻塞的经脉却始终无法自通。

他有些沮丧地睁开眼,靠在浴桶边缘发呆。腾腾的水汽把头脑蒸得发昏,不知不觉的就生出了些困意。在地牢里他分不清白天黑夜,精神长期处于紧张的状态,现在彻底松懈下来,累得像是背着千斤米袋翻了山一样。

穆玄英疲累的闭上眼,心想睡一会再起来应该也不打紧,不料刚进入浅眠,极佳的耳力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前来送衣物的婢子将衣物搭在屏风上,却未离去,隔着屏风不疾不徐道:“穆公子,少爷送来的伤药给您放在地上了。这药睡前涂抹在伤处,是可以舒筋活血的。”

“少爷还有吩咐,半个时辰后这水便要悉数倒了去,望公子谅解。”

穆玄英面上有些难堪,“倒了作甚?”

“少爷说,浇花。”

他冷下脸,“我倒是不知道他几时有养花的癖好。”

那婢子不卑不亢的,一句话却让他再无法多言。

“少爷养的,是木子花。”

穆玄英没意识到那婢子是什么时候退下的,他低着头,在水光滟滟中恍然忆起来昆仑的第一天,那人送的满满一篓木子花。那些柔软的记忆像是突然破土而出,下一秒又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

他应该恨莫雨的,而不是这样,轻易地被别人三言两语蛊惑。

那人从来步步为营,算计他,羞辱他,威胁他。送来伤药只是因为自己是被他所伤,关心从来都是他的幻觉。莫雨很早就变了,他应该庆幸对方没有将这一点隐瞒着,好让他及早看清楚,尽早脱身。

清醒点,穆玄英。

他将自己狠狠沉入水中,没顶的温热迅速将他包裹起来。他闭上眼,突然很想将自己一直沉在水底,逃离开外面的世界,逃离开那个人的掌控。这里很安静,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平稳的,有力的。

可他知道那里已经千疮百孔。

 

 

 

 

 

 

 

 

 

 

 

 

 

 










 

西昆仑高地的靠南边,一人在月下负手而立,望着面前盛放的一丛丛雪白的木子花出神。

空气中有花香醉人,落瓣如碎雪,层层叠叠铺了满地。促织的声音时而响起,或远或近,倏尔消失,像是唱歌到一半戛然而止。莫雨抬头,忽然发现有一点绿色的荧光明明灭灭,竟是在这昆仑极为难见的萤火虫。

他鬼使神差的将身上的钱袋取出,将里面的几粒银珠尽数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躬身凑过去,动作极快的将那犹自缓慢飞着的萤火虫捕入袋中,眸里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笑。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直起身,向着一旁等了许久的婢子道:“东西送过去了?”

“送……送去了。”那婢子被他突然开口吓到,结巴了一下。

“他现在在哪。”

“奴婢不知……”

眼看着莫雨原本柔和的神色在得到这样的回答后迅速冷了下来,婢子吓得赶紧补充道:“肖姑娘给安排好像是北面的第三间客室,若穆公子沐浴完了,定……定是在那里了。”

莫雨点点头,面无表情道:“知道了,你去歇着吧,今夜无甚么事了。”

“是……”

他低头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绒面钱袋,犹豫再三,还是向着女婢说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穆玄英所在的地方很隐蔽,是一处单独的转角。后倚昆仑山脉的一支,前望可见整条冰河,院落里一株古松不知被人遗忘着自生自灭了多久,融化的雪水在它根系处汇聚成一小滩,隐隐可以印出星月来。

莫雨屏退守在屋前的几名守卫,独自迈了进去。

这里还是空着的,没有人。穆玄英显然还未寻来。

他推开门,空荡荡的屋内显然被人打扫过,连桌上未干的水渍都是新鲜的。莫雨伸手轻轻摸了摸紫砂茶壶的温度,还是烫着的,待穆玄英回来,大抵正好赶在它彻底变温前。他倒了杯茶,就着自木窗外流泻着的月光在黑暗里安静品茗。

有人来了。

穆玄英站在门外,既不进去,也不离开。他在月色下同古松站在一起,倒是莫名的有几分相似。

不说话,不气恼,他们一人在屋外沐着月光,一人在屋内甘于黑暗。好像生来就是如此,又好像生来就该如此。

他终是先自黑暗中走了出来,停在门口望着那人。

穆玄英长发同他一样散着,发梢仍旧滴着水,清冷的眉目间什么都没有,没有怨怼,没有愤怒,这些莫雨想要看到的,一样都没出现。

也好。对于现在二人的关系,或者正适合这样的距离。

疯狂不适合他,穆玄英即使是恨一个人,也应当是平静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无论恨还是爱,在这个人身上都只应该是这样。

莫雨微微一笑,他感觉得出穆玄英竭力隐藏的情感,却懒得去一一猜测什么,对于他的毛毛,猜测没意义,反正他总是一猜一个准。

纠结的始终只有穆玄英一个人,而莫雨,他对自己的感情向来看得很清楚。

   “记得你曾经在稻香村的时候很喜欢萤火虫么。”

   听见对方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穆玄英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揣测莫雨又想做些什么。

   “我方才见着一只。”

见他依旧一言不发,莫雨将钱袋取出,打开后抖了抖,真就有一只闪着微弱绿光的萤火虫飞了出来,晕头转向的四处乱飞。

莫雨抬眸望着那只萤火虫,像是又回到了稻香村的时候。眉目慢慢漾起一丝温柔,和先前残忍冰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就像是他们第一次在昆仑遇见的模样。那人也是站在夕阳柔和的光里,带着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温柔,诱惑他,欺骗他。

这是假象,同上一次没有区别。

穆玄英的双手握紧又松开,许久许久才逼迫自己扯出一个极冷的笑来。

 “莫少谷主,你演够了么?”

他启唇,用最漠然的声音,瞬间将那个人的微笑,连同温柔的眉眼一起,撕得粉碎。

萤火虫仍旧飞舞得欢快,却不再有人注意了。

穆玄英牢牢盯着莫雨,他期待有那人伪装被撕下后的挫败,或者愤怒。他甚至准备好赤手空拳再同他打上一架的准备。他在沉默里等待着,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像是只戒备的狼。

莫雨没有半分恼火,他依旧是笑着,却是慢慢垂下头去,额前的刘海垂落挡住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复杂。

“毛毛”,他启唇,声音缥缈如同梦呓。

“若有一日……你我之间必要有所取舍。”

“你记着,今时今日,你面前的这个人,不再是甚么莫雨哥哥,而只是恶人谷的莫少谷主。”

 穆玄英微微一怔,尚未回神时,莫雨已是同他擦肩而过。

 他听见那人微不可闻的一叹。

“你一定要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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