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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渡【十三】【毛毛彻底爆发/雨哥苦心没白费/依旧揭秘真相系列】

毛毛彻底蜕变,少爷的牺牲没白费。

总算是苦尽甘来的两人啊……

应当好好珍惜

另外有一部分如果没看懂,可以折回第九章,第九章最后稍有改动,为这一章埋了伏笔。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更文是因为把1-11章重温了一遍,除了长图不能改,别的文字都经过回炉部分重塑所以如果忘记剧情的小伙伴可以倒回去重温,重温有惊喜哟……








<13>

 









二十年前的初春,一场春雨惊蛰,泼洒而下的雨融了藏剑山庄的薄雪,润了七秀坊漫山遍野的桃花,也浸透了巍巍的扬州城。

城郊的破草庐内,不过三四岁大小的女童坐在药炉旁挥舞着蒲扇轻轻地扇。雨水偶尔滴落在她的颈子上,顺势滑入衣襟,她却浑然味觉,嘴里轻轻哼着自编自创的古怪调子,不时抬起眼望向草庐外的小径。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有人自雨幕中狼狈的冲进屋子,身上溅满了泥水,背上的药箱也淋得湿透。见他回来,女童将两碗汤药自炉灶中颤颤巍巍的取出,单手拿着满满当当的木碗还有些吃力。男人不发一语的坐在沟壑遍布的破木桌旁,接过药便仰头囫囵灌下。

药温杵杵的,辛辣又苦涩。喝完后男人将药碗一扔后起身,在地上起了线的草席上脱了湿漉漉的衣裤倒头便睡。女童沉默的小口小口啜着药汁,秀丽的眉紧紧蹙着,强忍下想要将药汁吐出的欲望。

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躺在草席上的男人,悄悄将药碗挪出一点,再挪出一点,顺着桌沿缓缓倾倒下去。

谁料那乌褐的药汁还未漾出碗沿,男人的声音便及时而威严的传来,“天歌,一滴都不得浪费,倒了的也得给我喝下去。”

瘦弱的女孩抖了抖,抿抿唇,默默将药碗重新端起,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闭紧了眼以赴死的姿态闷头灌下一整碗汤药。她喝下去后不过三四秒便跳下板凳,小跑到草庐的门口,用力的干呕。无奈那药已是下到肠胃,任她如何痛苦也只能吐出一些涎水。

肖天歌取出帕子擦了擦嘴,红着眼睛回望躺在草席上的男人,小声恳求,“爹爹,天歌不想喝这些苦东西了……天歌想吃糖……”

男人却是背对着她,鼾声如雷。

她慢慢低下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

认识的人都说,肖天歌这个孩子很可怜。

自小就有怪病,出生还死了娘,所幸有个医术超群的父亲养着。而对于肖天歌来说,这个养着她的父亲,却只意味着喝不完的苦汤药和做不完的家务,亦或,时不时会发生的一顿毒打。

那时候的肖药儿的医术还未到能与孙思邈齐名的地步。他携着肖天歌云游四方,一路上走走停停,凭借着给人开诊方赚钱。同一个地方往往不能停留太久,或半月或一月,在当地的药铺医馆前来找他们算账之前,他们就必须离开。

没什么根基,便注定只能如浮萍般在这江湖里飘荡。

肖天歌在流浪的日子里成长到10岁那年,肖药儿突然带回了一个破破烂烂,小脸脏兮兮的女孩子。

命运,好像就是自那时开始悄然发生变化的。

女孩来到后,肖药儿仿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个女孩身上。外出问诊的时间越来越多,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他从来只带着那个陌生的女孩出诊,至于肖天歌,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守着那小小的药炉,寒来暑往中渐渐也如同那药炉一般沉默。她望着那狭窄的炉口处舔舐上锅底的青蓝火焰,仿佛将它种进了心底。

一切平静终止于她的豆蔻之年悄然来临的时候,她第一次发了疯似的丢下了蒲扇想要逃走,猩红的双眼在痛苦中流下泪来。肖天歌记得那种感觉——意识像不是自己的,满脑子都是嗜杀的欲望。那种欲望如同烧红的铁烙,狠狠刺进心底燃烧的火焰。

火焰没有熄灭,只是烧得更旺。

肖药儿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拖回了家,用一种拴野兽的方式将她牢牢拴在屋角的立柱旁。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的父亲震怒地砸了无数瓶瓶罐罐,撕毁了昔日里他视若珍宝的医书,甚至,踢翻了跟随他们十多年的唯一的药炉。

她亦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父亲绝望地跪在地上,用手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如同困于兽夹中的兽一样怒斥苍天不公。

莫家。公治家。一切的起因,悲剧的伊始。

肖药儿跌跌撞撞的冲出家门,连同那女孩一起,消失了整整一夜。

天色将明时分,肖天歌终是忍不住困意,偎在立柱旁在满地的狼藉中睡了过去。

而在醒来后,她便再也没看见那个陌生的小女孩。

肖药儿说,那女孩被送去了万花谷学习医理,过些时日便会回来。她懵懵懂懂的信了,只是在心里暗暗羡慕嫉妒,自己为何没有这样的好运。

少女心思稚嫩,听什么便信什么。她在歆羡中方才想起自己还未曾过问那女孩的姓氏,肖药儿从来只唤她一声“子玉”,是王子玉还是李子玉还是什么子玉便不得而知了。她只当是闲着随口一问,不料肖药儿却是沉默了许久才答。

“她姓肖,叫肖子玉。”

她不明白肖药儿为何会犹豫。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之后,她成了恶人谷的肖大小姐,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却鲜少为人知的肖子玉出现时,她才明白父亲当年隐瞒下的真相。

那时,莫雨初入谷,血洗血魔厅,在众人或畏惧或厌恶的眼光中,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十恶之一。

她在震惊中见到昔日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身子,将无数血腥的秘密在肖药儿冰冷的目光中悉数咽下。

“你是肖家的血脉。”

“这些,都是你应当做的。”

她怔怔望着面前被他们带来的,躺在地上犹在昏迷的少女,年纪与她相仿,面容熟悉,正是陪伴在那小疯子身边的婢女之一。肖天歌的手一直在发抖,她惶恐的望向肖药儿和肖子玉,两人比肩而立,眼中除了一望无尽的墨色,什么都没有。

锋利的刻刀闪着寒光,终是顺着额上一点点割下。

鲜红与黑暗,好像自那时起,便成为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色彩。

 

 

 

 

 

 

 

 





 

 

 

 

 

 

      莫雨第一次见到穆玄英,他就觉得这个孩子烦,很烦。粘人不说,那股从骨头里冒出来的傻气简直像是顽疾,怎么都治不好,亦是怎么都抹不掉。

       不论是在稻香村,还是日后的流浪逃亡,他都有相同的感觉。他无数次的想要丢下这个孩子自己离开,可往往狠不下心。说来奇怪,他对太多人都不曾讲过慈悲怜悯,唯独对毛毛例外。那孩子一口一个“莫雨哥哥”叫得亲近,哪怕被他欺负了也毫不介意,甚至……见到了他疯狂时的模样也不曾嫌弃。

       那时莫雨还小,穆玄英也还小。莫雨只是觉得这个孩子不会嫌弃他,还那么脆弱,保护他不过是出于本能。

        更何况在这世上,除了毛毛,再没人会如此亲昵的叫他“莫雨哥哥”了。

        而对于穆玄英,活在莫雨的庇护下安然无恙的挺过了流浪的时日,他浑然不知莫雨替他拦下了多少黑暗,才换得自己那双眼睛里,不掺一丝杂质的干净澄澈。他只知道莫雨对他好,但究竟好到何种程度,他从来不明白。

        莫雨护他,惜他,不知不觉,似乎也喜欢上了他。

        因为心底那一点懵懵懂懂,似是而非的喜欢,莫雨将这个少年捧在了心尖上,甚至任由他占据了所有的温暖美好,放任他成为了自己的软肋,自己的逆鳞。他人不可亵渎,不可剥夺,更不可毁坏。

        可穆玄英不知。

        好像全世界,只有穆玄英不知。

        马蹄声骤起,一匹黑马突然自来路上冲出,横冲直撞的杀入包围圈,挥舞着前蹄将周围的人群驱赶开。望云烦躁不安的喘着粗气,绕着穆玄英和王鹏飞二人小跑转圈,不时仰头长嘶,凶狠地将试图靠近的人逼退。穆玄英认出那是莫雨的坐骑,却没有半分喜悦。他清晰的听见肖天歌笑了一声,那笑里的笃定和得意让他明白,这并非为他而设的局。

       他不过是诱饵,这群人的目标,只有莫雨一人而已。

        黑暗中脚步声渐近,似乎又参杂着别的声音,如同拖拽着什么东西一般。包围圈缓缓裂开一个口,所有人都沉默地望着那个孤身前来的男人,目光复杂。

        穆玄英的瞳孔骤然缩紧,“莫雨哥……”。

       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喉咙像是被塞进了砂砾般含混不清,粗糙喑哑。

       男人却浑然未觉。

       他从未如此狼狈,白袍上尽是血污,还有几处衣角被火灼毁。昔日如黑缎的长发此刻被凝结的血凌乱的胶着在一起,几乎从未离身的鹿皮手套此刻也不见踪影,露出来的手泛起极恐怖的青紫色,暴涨的血管中清晰可见汩汩的血液,跳动着如同随时破裂而出。莫雨面色阴沉,紧盯着肖天歌的猩红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介乎疯狂与理智交界的一片空白。他在包围圈外几步远处停下,突然抬脚挑起地上似是绳结一样的东西,将两个圆滚滚的物什抛在了肖天歌面前。

           东西滚了滚才在照夜白的蹄前停下,上面沾满了草屑泥沙。所有人见了那东西后都默不作声的又退了几步,甚至已有人想要借着夜色悄悄逃跑。

         那是两个人头,于成仇和阎世通死前狰狞的模样牢牢的刻于其上,他们脖颈上的断口犹牵连着碎肉和骨碴,显然不是被人以利器斩断,而是生生扯下的。

        “一群废物罢了。”

          莫雨兀自摇摇头,低沉一笑,眸中渐渐流露出迷幻的癫狂来。

       “再多人都是一样。”

        肖天歌偏头,似是无辜的眨眨眼,她抚了抚身下的照夜白,疑惑道:“那又如何?反正……目的都已经达到了。莫少谷主,我倒是很好奇,倘若你知道这东营的火正是这穆耗子放的,你又该作何反应呢?”

       她惋惜的叹了叹,目光轻轻浅浅的在穆玄英身上停留片刻,残忍一笑,“这可要多谢了你,小耗子。”

     “那王鹏飞本来是被关在东营,不过买通了于成仇二人,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个地倒也并非难事。只为难了莫少谷主,在那样的火势里还冲进帐子里救人。想必……那二人也没少替我好好招待莫少谷主吧?”

       穆玄英微微退了一步,震惊得无法说出话来,他回头,像是在向莫雨求证些什么,可后者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只是沉默,要命的沉默着。

     “冒着生命危险扑了个空的感觉如何?莫雨,关心则乱,这词你合该时时记着的。”

     “更何况一开始,我不就派人提醒你了么?”肖天歌眯了眯眼,声音仿佛自虚空中传来,模糊又清晰,穿越了时光的隔阂,回荡在莫雨的耳畔。

    “爹爹早已将你的羽翼,你的退路尽数除去,瓮中捉鳖,你无处可逃。”

       熟悉的话语,此时与彼时,却早已天翻地覆。

       昆仑的棋局上,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

       莫雨笑了笑,猝不及防地呛出血来,他确实夷平了荡日岭,但付出的代价亦是惨重。他垂下头,勉强站稳,嘴唇微微翁动,仿佛喃喃自语。

     “别忘了,我是恶人谷的少谷主。”

       肖天歌皱了皱眉,只当他是挑衅,冷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那少谷主的地位?莫雨,如今你要么乖乖留下,交出从昆仑派取来的东西,要么,便是拼个鱼死网破,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耐,还能翻了天不成!”

       任她如何嘲笑讥讽,莫雨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仍旧轻声重复,声音却是越来越慢。他抬眸看向穆玄英,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别忘了,我是恶人谷的少谷主。”

       穆玄英怔了怔,忽而想起那日在冰血营中,莫雨曾告诉他的话。

    ——若有一日,你我之间必要有所取舍。

    ——你记着,今时今日,你面前的这个人,不再是甚么莫雨哥哥,而是恶人谷的少谷主。

    ——你一定要记得。

    心口骤然疼痛的喘不过气,来不及阻止什么,他只闻那人淡淡一笑,将君子剑自腰间取下,声音温柔如初。

  “毛毛,快走。”

    分水一式掀起巨大的气浪令方圆数十尺草木尽折,躲避不及的人中了分水后或是一击毙命,或是身受重伤倒地不起。然而仍是有不少人避开,身手矫健的向着莫雨杀了过去。

      君子剑被强硬的塞到了穆玄英手上,莫雨的长发自发根处一点点变成银白,长睫上亦覆盖了浅浅一层霜雪。凝雪功施展时的刺骨寒冷仿佛将四周又带回了昆仑的严冬,晶莹的冰霜自莫雨足下的地面一点点蔓延开来,将那些倒地不起的活人亦或尸体悉数冻结得僵冷如石。

      被人拽上了望云驹。穆玄英回头,望见的却是王鹏飞决绝的面容。无需鞭策,望云四蹄如飞,带着二人冲出战局,向着长乐坊的夺路而去。

      没有人追来,数十名精锐将莫雨围困其中,惨叫声和马嘶夹杂在呼呼刮过的风声里渐渐遥远微不可闻。穆玄英手中的君子剑仍旧是暖的,带着那人身上的温度,他将君子剑牢牢抱在怀中,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停下……”

     “什么?”

     “我说停下!”

       他从王鹏飞手中夺过缰绳,狠狠一勒。望云的唇角顿时裂开一道血口,它吃痛骤停,将尚来不及反应的王鹏飞狠狠甩了下去。

       “穆玄英!你也和那小疯子一道疯了吗!”王鹏飞坠地,见穆玄英正调转马头似是要折返,肩上未愈的伤口撕裂一般的疼痛令他不顾一切的冲着那马上的少年怒吼,“对方可有数十个高手,就算你能拼过一个两个,其余的人呢?恶人的内战本就不是我们当参与的,你别忘了,你是浩气子弟!”

      穆玄英咬咬牙,却没有回头。

      他身后,长乐坊的灯火在夜色中已是若隐若现,可他选择的,却是重新冲入来时的那一片黑暗。

       孰是孰非,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穆玄英在心底自问。

       他总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对莫雨总有下意识的依赖,却也下意识的不信任。他可以信月弄痕,可以信王鹏飞,甚至连一个对的出口谕的内贼都可以信,唯独对于莫雨这个自小到大都保护自己的哥哥处处怀疑,背道而驰。

       信任的天秤上,他牺牲的,轻视的,永远是莫雨。

       其实并非出于阵营,只是他在心里芥蒂莫雨的背叛,芥蒂莫雨选择了恶人谷而并非是他,甚至也芥蒂莫雨的地位,莫雨的一切。

       他唯独忘了,莫雨选择恶人谷的原因,莫雨追求力量的原因。

      哪怕是欺骗他的肖子玉也曾说过,真正想要看透一个人,用眼看,用耳听,都是没用的。穆玄英从曾未尝试用心去理解莫雨,又怎么可能看清那人对他的在意和关心?

       更遑论,他早已下意识的否认了那人的所有。

       穆玄英微红了眼眶,想起自己曾对莫雨的种种不信任,刻意的忽视和报复,那人分明的看在眼里,却宽容的接纳了所有,留给穆玄英的永远是胜券在握的模样。好像这样强大的莫雨,永远不会有失败,永远不会受伤,永远完美无瑕,没有弱点。

      他错在不敢信任,莫雨错在太能伪装。明明是应当同甘共苦的兄弟,却仿佛敌人一般针锋相对。

      穆玄英单手覆上君子剑的剑柄,腻滑的触感让他这才发现那上面满是未干的斑斑血迹。莫雨显然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故意用分水替他将包围击散,以自己为饵留给他一条生路。而他竟然就真的打算同王鹏飞一道毫不犹豫的逃走么?!

    “……我曾以为,所谓正义,所谓正道,不过就是行走江湖,除恶扬善……或许我是错了,错的彻底。”

      王鹏飞怔怔的看着少年缰绳一抖,朝着来时的方向赶了回去,没有半分犹豫。夜风远远扬起那少年的衣袍和马尾,幽蓝发带突然在颠簸中一松,刹那扬起三千青丝宛若泼墨般洋洋洒洒。

     一样的不管不顾,一样的潇洒恣意,骑着望云的少年在瞬间背影像极了那个人,决绝果断,如出鞘的剑一般锋芒毕露。

      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匹在夜色中驰骋的狼。

      无俱,无阻,强大到令人畏惧。

      而这,才应该是穆玄英本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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